冬至晚上,看到一堆人貼著湯圓的照片,身處在此刻夏至的我,卻也想著要一碗熱呼呼的鹹湯圓。
然後,我腦中開始回憶著,小時候家裡面,按著時節的順序,有哪些應景食物...
年夜飯當然不用說。
年節有甜年糕、蘿蔔糕、芋頭巧,
元宵節有小湯圓,
清明節有姑丈的炸芋頭泥球、親戚的炒米粉,
端午,有大到不行的五香肉粽,還有永遠吃不完的鹼粽,
開鬼門,有紅燒魚、白斬雞、蒜泥白肉,
中秋,有月餅、綠豆凸,
立冬以後,每兩星期有一鍋藥燉,也許是雞,也許是魚,
冬至有鹹湯圓,
尾牙有無限量供應的割包、潤餅捲...以及海山醬...
還有些東西是無關時節,我卻永遠記得的。
我小時候喜歡吃太白粉加糖煮成的勾芡,一整碗透明的漿,熱熱滑滑的、入口即化,會留下滿滿的甜味。
還有裹上太白粉的瘦肉,放到菜湯裡面煮的粉肉湯。
這兩樣大概是媽媽自己發明的吧?
這些兒時的應節食物,隨著年齡逐漸變大,我們開始自主生活,它們一個一個消失在生活中,被別的食物所取代。
生活裡多了pizza,卻少了潤餅捲,
生活裡吃起了pasta,卻少了炒米粉,
生活裡有了麻辣鍋,卻少了藥燉。
其實,我對食物的要求,並不高的。
熟悉我的人,都知道我不會對一間餐廳讚不絕口,問我意見,我總是回答: "還不錯吃"。
我可以分辨"不好吃",但是我無法分辨"不錯吃"和"超好吃"。
那麼,這些兒時的食物,到底是不錯吃還是超好吃,讓我會開始懷念呢?
人的年紀變大,開始變成記憶的動物。
我想,當食物的印象跑入我們腦中,它們不會像餐廳的菜單一樣,一張照片裡面就只有那道菜,沒有任何周遭的其他東西。
當我們想著想著某個兒時的食物的時候,必然伴隨著吃的場景。
那些全家一堆小孩蹲在大竹籃旁邊滾著幾百個紅白小湯圓的場景,
那些我拿著小圓鍬,蹲在地上鏟著滿滿一大臉盆的油飯,然後看著媽媽一個一個包成粽子的場景,
那些冬天的晚上,全家穿著毛衣,看著電視喝著燉補的場景,
那些我晚上吵著媽媽幫我做太白粉甜點的場景...
所以,即使那些食物都買得到、做得出來,
但是在吃的時候,
往往想著的是某個我們對這個食物印象最深刻的場景。
而那個場景,是一輩子也不想忘的,
所以,我們透過吃著這個東西,來把自己放回那段記憶裡面。
每個人相信都有這樣的一些心中的事情吧。
也許有些人每喝著咖啡,總想到忠孝東路的某個星巴克,
也可能你在某些地方吃到燒著碳的鍋子時,卻想起松隆路的羊肉爐,
或者,你在某個日本料理店裡,想起你曾經在哪裡吃過好吃的迴轉壽司。
就像我,每次吃到日本拉麵,腦中浮現的永遠是我九歲在扎幌,看著窗外的大雪,吃的人生第一碗日本拉麵。
透過我們此刻吃的食物,讓每個場景、每件事情、每個人,都變得更深刻。